夜雪书帷

专注冷笑话然而写不出来的唠嗑人

沈顾|倾盖如故(二)


神话AU

(不完全大纲文。神话部分私设较多,见谅。)

◇柒◇

酒足饭饱,篆金炉里青烟飘飘。

沈易第一次如此荒唐地奢侈了一把,一边在心里怀疑人生,一边摩挲着酒杯。香炉里淡烟袅袅,他侧过头,从朦胧烟雾里望见那张陌生的脸。

这个人他应当从来没有见过。

可为什么有时候会冒出下意识的反应?好像相识已久的老友。

顾昀摸到酒壶就来了劲头,一杯接一杯跟白开水似的往嘴里倒,看起来很酣畅淋漓。酒水飞溅出来,滴在他手背上,沈易垂下视线,把已经握得温热的酒杯放下,凑过去拍拍那家伙手臂,“哎哎,你别喝了,喝多了要醉。”

“醉?要醉也是沈易那个饭桶醉,我醉什么,起开!”

“……”念在这人是个醉汉的份上,沈易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,扒开顾昀手指,把酒杯往旁边一推,拎着他胳膊往自己肩上搭,一手箍住他腰侧,摇摇晃晃从位子上站起来。

沈易自己也是个酒量稀松二五眼的,这会多喝几杯有点上头,还要带着这么一个祖宗,实在有点勉强,才走了几步路,差点给拽得倒地上去,“我说你!能不能直起来啊?别晃别晃我抓不住了!”

顾昀跟完全没听见似的,一扭头又要往桌子那里走,酒坛里早都空了,半滴酒没有。沈易哪能由着他去,随便伸手一捞,抓住青色的衣袖往后带,顾昀也没注意,脑子里都是酒,清脆的布料撕开的声音突然响起———

沈易低头一看,那人衣袖被拉了好长一条口子。

顾昀起初没注意,等反应过来了,又让酒气熏晕了脑子,因此说话都是胡扯,“干什么,你想和我断袖?我可是喜欢姑……唔唔!”

为免这家伙说点什么更出格的,沈易果断捂住那张嘴,不过顾昀力气倒出乎他意料的大,看着挺风度翩翩,信手摘叶似的攥住沈易手腕,却是不容置疑地甩开。

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。沈易揉着手腕看他歪斜身子倚靠桌边,高举一只酒壶对着嘴就开始倒,酒水如银线串珠落进他嘴里,稳稳当当一滴没洒。

假如不是情况特殊,沈易真的想鼓掌。但眼下还得带着他上路,沈易没敢让他继续喝,直接夺下酒壶搁一边,准备强行架着顾昀离开,没想到那姓顾的完全不走寻常路,沈易手刚伸出去,顾昀就跟阵风一样窜到窗边,巴掌一拍,人就从窗口跳了出去。

沈易胆差点让他吓裂,扑过去扒住窗栏朝底下张望,看到那袭青衫旋旋落地,正落在一处卖花姑娘的摊前,袖摆挥动间,一枝含苞盛露的芙蓉款款现身,姑娘惊诧之余发现是一位风流公子又羞怯低头,比之芙蓉,不胜清丽。

面对此景,沈易已经无力追究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色胚草包了。

可能是出尽了风头过足了瘾,一路上顾昀都没作新的幺蛾子,沈易简直要谢天谢地。但他万万没想到,顾昀还有一手催命的绝活。

罪恶的源头就在于那支笛子。

城郊绿柳如荫,一池青碧蜿蜒着连接城内与城外的水路,池边浅水处白莲绰约偎着翠叶,有风拂来,掀出层层绿浪。

总之就是景色宜人,顾昀突然兴致大发,抽出腰间新买的笛子横于唇下,才出来一个音,沈易就哆嗦了,这这这、什么玩意?嚎丧都比他顺耳点,他是怎么把笛子吹出这种声音来的?沈易自忖也算打小听多了笛子,摆弄两曲乡野小调不成问题,但这根本就是辣耳朵了吧……

沈易捂着饱受折磨的耳朵,大声嚷嚷,“顾兄!你还是歇歇吧,别刚吃饱饭就吹笛子,对胃肠很不好。”

顾昀跟没听见似的,继续吱呜哇呀,原本艳阳丽日突然就变了脸,天边乌云气势汹汹聚成一团,怎么看怎么诡异。

沈易惊下巴都要掉了,这人吹笛果然难听到一定境界,老天爷也看不下去。

但吐槽归吐槽,这天眼看就要下雨,总得找个地方躲一躲,要不然淋出风寒光是医药费就够人头疼的了。

“顾兄!!别吹了!!!快找地方躲雨!!”

风声呼啸,吹得人声音都模糊起来,沈易只能靠吼,顺便把他笛子按回怀里,拉着人开始狂奔。一路奔出老远,终于找到个破庙,就在他们前脚刚进大门,后脚这雨就瓢泼浇下来。

幸好还没上山,不然真就要躲山洞了。不过山洞总归不如破庙来得好,沈易这一路赶考没少找破庙过夜,毕竟省钱。但他显然忘记了那位祖宗根本和他不是一路人,他才刚坐下,就听那人啧啧。

“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儿吗?啧啧,又破又脏,亏你这屁股还坐得下去。”

顾昀抱着手臂从左晃到右,从前晃到后,走到落满灰尘的案台前,抬头看了眼那尊破旧的塑像,久久没说话。

沈易也看了眼,觉得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,除了供奉的不太像佛祖,倒有点像某个武神的样子以外,别的也没哪里不对。

“哎,你傻站着干吗?这像有什么问题?”

“我只是在想晚上会不会发生点特别的事情,比如与美貌女子幽会。”

“……”看话本子看傻了吧?

“哪来的美貌女子,这庙里供奉的神君都是男的,你别指望那些没用的了,过来把草铺铺,晚上睡觉用的。”

但凡提到动手干活这家伙又不吭声装没听见了,沈易愤愤一个人铺完了两个人的草窝。日头落下,两人料理完晚饭,沈易坐在门口把书拿出来温习了会,又摸出那只木鸟爱抚了一阵,走到草窝边准备躺下,顾昀走过来瞥一眼草窝,随即瞥了眼沈易,“这你让我怎么睡?”

“还怎么睡?就这么睡!”说着沈易躺下来给他演示了下如何睡稻草才是最标的姿势。

顾昀挑挑捡捡半晌,一直没睡着,连累沈易也不能睡,斗了半天嘴,天儿黑了个透,沈易再扛不住,任凭顾昀怎么逗他都不作回应,铁了心要睡觉,于是他也只好躺下,但睡下去以后就没什么动静了,就连呼吸也放得极轻。沈易起初还纳闷,渐渐地他就沉入好梦再管不了身边人。

月光流霜似的洒在地上,被木门上的窗格投下的影子给筛成了碎块。顾昀正数着呢,突然心口一动,抬眼的瞬间目光骤冷。扬手一挥,结界屏障隔开了沈易,而破庙内白雾袅袅过后,正现出一道人影。

“我还当是谁,原来是土地公啊,怎么,晚上还要出来干活?当真是敬职敬责。”

最后四个字听来实在是语气不善,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。

土地公也不想这样,但天条不可违抗,他也是奉旨办事,不过顾昀当年连九重天都敢说捅就捅,他一个小小土地神实在惹不起,是以在顾昀违背下凡时的誓言后,犹豫了好久才敢过来提醒,脸上褶子都快挤死苍蝇了,“帝、帝君……您看,您离钟山,是不是,有点远了?”

多余的土地也说不出口了,顾昀静静坐在那里,哪怕只是一个抬眼,那股子杀伐之气足以叫众神看了背后寒毛直竖。即便他如今已经废去七八成的修为,却无法改变那样的气势。

沉默半晌,土地神快撑不住了的当口,顾昀总算开口,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“那您……保重。”土地还想再劝劝,但又怕说多了这位大神一个不高兴就会发飙,只好做出让步重新钻回地下。

真是觉也不让人睡。顾昀揉了揉眉心,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千年前种种往事,西海之滨,昆仑山巅,地狱火海绵延千里,他手上沾满黏糊的魔血,几乎连剑柄都快抓不住,原本陪他战到力竭的人在最后一刻竟然化出应龙原身,近万年的修为都折进去,附在了他手中之剑上,一剑破魔,但其中的精魂也因此离散,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拼命想要抓住,最终却只抓住零星几点,那么微弱,在他手心里忽闪。

……他娘的,又开始头疼了!

回忆翻涌险些把他心神摇乱,手指攥起指骨都开始发青,呼吸也粗重好几分,他太疼了,疼得嗓子不住干咽,可他没办法诉说,于是拿肉贴着刀刃,让意志迎上疼痛与之进行反复拉锯。就这么干熬了半天,顾昀吐出口气,总算告别了这次疼痛,奈何后背被冷汗湿透,身上一阵阵发冷。

屏障早就消散,他现在修为薄弱,术法维持不了太久。松口气躺倒在草窝里,身边也不似从前那般只有冰冷的石头与空气,温暖的呼吸,清晰的心跳,暖融融地包裹住他。

沉睡中的人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,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。

这没心没肺的。


◇捌◇

自上回流言在天界各处散播完一圈以后,魔族那边儿就没什么动静了。各路神仙虽然都很疑惑,但到底没出乱子,反正没出乱子就是好的。于是该喝茶的喝茶,闲聊的闲聊,溜灵兽的溜灵兽。

勾陈在宫中闲得发慌,正想干点什么,就见慢悠悠坐着雪狻猊的青度灵君晃到大门口,披一身青衫,整个人跟朵绿云似的飘过来。

勾陈窝躺椅里翘着二郎腿,见是熟人来了也没放下来,好整以暇看着飘到跟前的人,“呦,什么好风把青度灵君吹进我勾陈宫了?”

青度灵君微微一笑像模像样作了个揖,颇为正经,勾陈最看不得就是这些虚架子,当即抬脚准备踹过去,青度往旁边一躲,嘴里叫苦不迭,“唉唉,我的好帝君,你可也太不留情面了,想我可没少上门给你送酒还附赠天界八卦乐子,这会儿连口茶也不给喝了?”说归说,手底下倒是没停,直接端起杯茶一气喝了干净。

德性!

勾陈掀掀眼皮,“我这大门不也是你想来就来,茶水想喝就喝,还想我怎么?”

青度嘿嘿笑两声,左右张望了下发现那特别贴心能干的人不在,不由失落,“我的云锦酥凤梨糕不在吗?”

勾陈给他气笑,“胡说八道什么呢?应祈他有事儿去忙了。”

“那真是太可惜了,我这一肚子八卦正愁没人倒呢!”

勾陈也是想不通,怎么好好一个灵君如此热衷八卦,这像话吗?不过这也不怨他,天界基本没什么大事,千百年如一日,不是喝茶下棋就是谈天论道。既然左右无事,那就传传八卦了呗。

“你又听见什么了?”勾陈不过随口问一句,对面就开了话匣子,从上神到各路仙君甚至某某座下小仙,简直无所不知。

勾陈一边听得心不在焉,一边拿八卦下酒,等青度说了七八,适时打断,“凡间有什么好玩儿的麽?”

青度正喝酒润嗓,听见这话咂吧两下嘴,状若思考,“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的,凡人寿数又短,还要经历生老病死,爱憎离别,忒麻烦。”

“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仙下凡去?”勾陈从小到大一直待在西极天,而后掌三十六天将镇守西海之滨,没什么机会下凡,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下,这么多年,总会听闻哪个神君下凡,哪个仙者被贬,搞得他都有点好奇。

那些八卦或者故事,多少都会涉及到凡间,勾陈躺在杏花树下发呆时总会不经意想起。有一回,他漫不经心提起下凡,应祈一脸震惊地看着他,还反复强调断绝这些无用的念头,毕竟他勾陈是一方帝君,万不能儿戏。

呵,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。

“他们啊,兴许是还有缘分没了结。每个人的宿命都是既定的,没法违抗,也不可能打破……咦?这酒怎么比上次那个要清淡许多?”青度越喝越觉不对,怎么越发淡了?

勾陈凉凉一瞥,“应祈跟酒仙要了秘方自己酿的,全是这种淡口味。”

“啊?!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嘛?!淡得跟白水似的!你也喝得下去?”青度无比怨念。

“我有什么办法,你当我没说过?提了好几回,那家伙还跟我理直气壮,不喝就拉倒!”勾陈提起这茬就来气,身为帝君简直尊严扫地。

“这倒也是,有比没有好。”青度点点头,随即想起什么似的,神神秘秘凑过来,“我前些时候下去走了一遭,尝了不少人间所谓的珍品佳酿,跟天界的味道还真是不一样,不过最有意思的是,我途中碰上个摊子,是专门给人起名的,就凡人的那种名字。”

天界神仙自打出生都是承的虚衔,不存在名字这种说法,当然也不乏修炼成仙的,只是名字却不大会再用,还是以头衔称呼。

勾陈头一回听说名字这东西,被勾起了兴趣,“名字?”

“是啊,那个凡人看了我一会儿,让我选个姓氏,然后就给我起了个名。”青度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扇子,唰地一下展开,不可谓不骚包。

“名字有什么稀罕的,天界又用不到,谁不是虚衔喊的?”勾陈不屑,但心里隐隐觉得新奇。

回头也下个凡弄两个名字来。

青度又蹭了两壶酒才姗姗离去,勾陈抬头望见杏花已经过了花期,开始结果,思绪慢慢飘远。

应祈回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自家帝君入了定一样的画面,还纳罕了下。太阳从北边升起了?这祖宗居然这么安静,可是怎么看着不对劲呢?

他走过去打算分辨下是不是灵魂出窍什么的,刚凑到旁边,勾陈就开口,“应祈,我要到凡尘去一趟。”

?!应祈差点以为耳朵出毛病了,“什、什么???”

“我要到凡尘去一趟。”

应祈一巴掌盖住脸,忍住头晕目眩,“帝君———好端端的,你下凡去干什么?您是帝君,绝不可擅离职守,若是触犯天条谁也帮不了你!”

又来……勾陈给他吼得心烦,“干什么?你知道我是帝君,还敢这么没上没下的?我只是下去一趟,又不干什么。”

“那你无缘无故下去图什么?”应祈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,差事办妥回来又要面临这么大一个麻烦,可见当条龙也不比当什么上神轻松,“还有,我回来途中碰见鹤使,正好把请帖带回来,三日后王母于瑶池举行蟠桃会,依例各路仙家都要到场,还特地嘱托,您也要过去。”

“让我去?”勾陈挑高眉毛,眼尾弧线也略略扬起,风流天成,偏又因杀伐征战而养出刀刃般的锋利。

“是,我觉得奇怪就立刻赶回来禀报了,但往年帝君你都不在邀请之列,毕竟镇守一方,而此次突然邀请,实在令人纳闷。”

“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什么‘好事’,既然都来请了,我还能不买她王母个面子?”严肃冷冽不过一瞬,勾陈打个哈欠,重又懒洋洋地躺回去,“我饿了,去弄点果子干来。”

……一回来就支使我!

蟠桃会临近在即,天界依旧处于一片祥和肃穆之中,神官仙君各司其职,以维持天廷稳定运行。只是往日宁静的瑶池这两天格外忙碌热闹,佳肴果品,千年珍酿,往来仙子仙裾彩带飘然,与池中亭亭芙蕖正好相衬。

应祈从火德星君府邸出来,正要回勾陈宫,半道让青度灵君截了胡,直接拽到瑶池前的琼华殿处。

这是做什么?应祈一见匾额上的三个字,眉毛就狠狠一跳,心头直觉不妙可身边青度灵君强行搭住他肩膀,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,“勿急,娘娘寻你有些话要问,应祈兄不必紧张。”

找我问话?应祈觉得实在荒唐,勾陈宫处西极天,跟九重天井水不犯河水,何况他不过是帝君麾下一个小小的副将,怎么也找不到他头上啊,难不成是因为帝君?

路不长,应祈一路走来倒好似走了许久。

琼华殿内霞彩珠光缓缓流动,玉帘之后端坐仪态高华的王母。

“小仙应祈,拜见娘娘。”

“仙家请起吧,今日寻你前来,不为他事只是听闻你修铸神兵之手艺,想托你修一样物事罢了,还请莫要担忧。”

应祈除了会打仗酿酒,种树做点心以外,对于修铸兵器也很有心得,因他早前遇到一位方外隐者,见他稳重踏实于修铸一道颇有天份,遂传之秘技。虽然是修兵器,但其实不论大小物件他都能帮忙整修整修。只是这点小事,王母缘何把他召过来,差人送来不也是一样吗?

“多谢娘娘关怀,只是不知娘娘需要小仙修铸何物呢?”

王母坐于帘后,扬袖一挥,大殿正中浮现出一样东西,被云朵轻轻托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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