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藏】檐下有竹
[藏剑门派二少内销，稳]
藏剑山庄西南角满陇西村里砌有一间木屋，栽蓊蓊郁郁一大片翠竹，杆杆挺秀，但自打梅雨时节里一场雷雨劈损烧焦了半亩以后，长势就不大景气了。
白霁深蹲在地上拿着铲子锄头叹口气，白色的南皇衣袖垂到地上，眉头皱着苦思冥想怎么挽留比较好。旁边走来金衣锦衫的小不点，眼珠子提溜儿圆，又黑又亮，嘬着手指望他。
怪喜人的。白霁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如是想，不过三十多年来他没娶妻遑论生子，对哄孩子一窍不通，小半生几乎都交给了铸剑和剑道追求，而江湖岁月催着人老，腰背要弯，筋脉根骨都慢慢萎缩退化，白霁深现在提剑的力气都没有。
小不点还在看他，就站黑漆漆的土地上，满是好奇，撒开丫子腻到他身边，门牙豁开条缝儿，讲话有点漏风，苏苏，里在干森摸啦？
我在松土。虽然不太清楚但总算还能听得懂，白霁深抬起手臂揩了把脸，瞥见小不点抓起了铲子，大约是想帮忙，不过没门道就胡乱戳了一气，弄得身上脏兮兮。
白霁深赶紧把小祖宗抱走，你是哪位师兄膝下的孩子呀？我送你回去好不好？
小不点又要把手往嘴里塞，白霁深一把握住，握进自己手掌，小孩子的，软软的一团肉，热热乎乎，骨骼都脆生生的仿佛一捏就碎。
啊，有个孩子真好。
他第一次有种想养孩子的冲动。
小不点歪着头想了会儿，脆生生讲，爹爹叫叶满九，我叫叶小九。
原来是他的孩子。白霁深哑然，嘴唇动了动想笑但又笑不出来，有种苦涩悲哀的情绪从肺腑里漫上来，丝丝缕缕的，不论过了多少年，都能唤醒身体里痛苦隐秘的过去。
叶满九。年少英姿剑道卓绝。十岁入无双门下，问水诀与山居剑意都修有大成。
白霁深知道的比谁都清楚，他看着他从调皮捣蛋的小少年长成俊朗灿然的模样，叶满九酷爱金衣锦袍，西湖上吹来一阵风掀动镶有金线的袖摆，猎猎作响。但每次都会毛毛躁躁窜到他身边，一边弯眼歪头一边问深哥今天有做什么好吃的吗？
白霁深有点纳闷，我明明是个打铁的，怎么就变厨子了？还是免酬义务帮忙做饭的那种。
叶满九哪管啊，反正山庄里厨子做的饭都没深哥做的好，青菜萝卜豆腐皮，一样有滋有味。端着饭碗叶满九急急忙忙吃得嘴边沾上饭粒，白霁深起身接了递来的空碗抬眼看到那米粒黏在人唇上，就伸手替他揩去，叶满九就笑着用脸蹭他掌心，深哥，你为什么不曾娶亲呢？
白霁深有点慌，怎么话题突然拐弯了？他一边找借口搪塞一边想抽手，奈何叶满九死活不肯松，他叹气，我无心成家，亦不忍妻儿跟着受苦……不如一个人。
一个人多寂寞？你累了谁照顾你？你想找人说话了谁陪你？就连吃饭都要这样冷冷清清吗？叶满九不解，明明白霁深那么好，为何要将自己困死在一处囚笼里。
深哥，如果有人愿意与你一起呢？他不怕什么苦不苦也无所谓功成名就扬威天下，只想守着你，在西湖，一辈子老死。
白霁深抓着空碗想起一个姑娘，追在他身边最终受他连累而惨死，一块石碑，阴惨惨的纸钱飘满他视野。
算了吧。
阿九，你不明白。白霁深难得以一种极其郑重而痛苦的神色面对他，不要如此决绝，你会后悔的。
叶满九沉默一瞬，忽而大笑，为你，我有什么可后悔的。然后转身出门，背影里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和孤勇。
白霁深担心他，离了村去山庄里找，却听闻叶满九被禁足的消息，大约是……被惩戒了吧。
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叶满九脊背受鞭二十八，卧病在床修养许久。
一鞭，一道血，一声名字。
再相逢时，叶满九重新负起双剑，决定离开山庄闯荡江湖再回来找他。临别前到底忍不住还是去那间木屋前，想再看一眼。
只是。
木门之后与白霁深抱在一处的女子又是哪个？叶满九几乎要怒喝，硬生生忍下，推开那道门，压抑纠结的心绪翻沸不息又如刀绞，片片鲜血淋漓。
白霁深，这就是你的苦衷吗。
头发披散了一肩背的人始终没有回头，只是笑，阿九，你不会明白的。
叶满九痛极怒极，横剑割断袖摆，飘飘荡荡落到地上，无人问津。
好，好，好，既然如此，那便老死不相往来吧！
白霁深时常将那截袖摆拿出来放在灯下静静看着，忍不住笑起来，渐至眉目哀愁潸然泣下。
整整十载，于一个金秋烈阳的日子里。叶满九带一身侠名归来，并有如花美眷。九月九即是成亲之时，好一个佳节重阳。该带上一笼重阳糕，澄阳蟹，桂花酒，去庆贺他大喜。
白霁深到底没敢去宴席，只是将提盒放在门口又转身离去。红烛摇影，花满枝头，天上月圆人如旧。
苏苏，怎么了呀？
白霁深鬓角被小不点扯得一痛，回过神来，笑了笑，没怎么，我们回家去呀。
小不点乐得拍手，回家咯，回家咯。小小一把发辫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，笑嘻嘻的模样跟叶某人当年一般开心。
池子里莲花冒出了尖尖，白霁深闻着夜风里送来阵阵荷香，有些想念那时为什么没有多抱一抱他。
小不点感觉自己好像被搂紧了，头顶上蹭着人下巴，于是安分靠在白霁深怀里，两只圆滚滚的手臂圈住他脖子不肯松手。嘴里小声嘀咕着——
六月天，西湖边
莲叶田田鱼成对
姑娘划船采莲藕
小童嬉笑剥莲蓬
……
＃你问叶满九和白霁深咋样了？当然是各奔东西啊，这种渣男不分留着过年？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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